【遊日】奈良東大寺的美麗與哀愁 @ winnie@lonely planet

這是有關奈良東大寺的故事，深入了解它的歷史背景後，讓我感慨萬千，世間無止盡的緣起緣滅，都是一念之間，影響所及，有時候不只是個人，可能延續好幾十年、百年、甚至千年。面對世事無常，如果人人都能「放下」妄執與偏執，就會「擁有」全世界。

全世界最大的木造古建築『東大寺』

話說佛教在西元六世紀中葉正式傳入日本，不過直到六世紀末聖德太子時代，朝廷才開始推廣佛教。奈良時代更成為鎮護國家的宗教，朝廷大興土木四處建造寺院。尤其第45任聖武天皇（724年2月4日-749年7月2日在位）是極為虔誠的佛教徒，加上在位的時候連番出現天平大地震、乾旱飢荒、皇子早逝、氏族對立等天災人禍，所以他期望藉由興建大佛寺與大佛像，弭平社會不安定，保佑國家消災解難。現在奈良的地標『東大寺』和裏面獨一無二的毗盧遮那佛，就是聖武天皇虔心打造的傑作。也由於他的振興佛教政策，產生深受盛唐影響的「天平文化」，奠定奈良濃厚的宗教文化風情。

聖武天皇傾全天下之力興建的『東大寺』就是「天平文化」代表，以天平5年（733年）若草山麓創建的金鐘寺為起源，因為位於平城京東方，完工後稱為東大寺。在奈良時代身為全國68所國分寺的總寺院，是全日本位階最高的寺廟。天平19年（747年）聖武天皇開始興建大佛像，歷時五年完成舉世最大的銅製毗盧遮那大佛，15公尺高(原16公尺)的佛身安坐在56葉蓮花寶座上莊嚴肅穆(毗盧遮那原出自《華嚴經》，釋迦牟尼的別稱 )。為了安置這座大佛像，又繼續下詔興建大佛殿，造就全世界最大的木造古建築(強調古建築是因為18世紀後有更大的木造建築)。「奈良大佛」伴隨著大佛殿，直到其餘寺院殿堂陸續完成，整座『東大寺』前前後後工期長達四十幾年。

現在所見的東大寺正門：國寶級南大門是1203年重建的

順著歷史悠久的參道就可以到達大佛殿

看著氣宇不凡的大佛殿很難想像它有被燒成灰燼的過往

從16公尺變成15公尺的舉世最大銅製毗盧遮那大佛( 太巨大相機拍不下)

為甚麼全世界最大的木造古建築裏只有一座大佛像呢？因為聖武天皇想將國家打造成《華嚴經》裏的華藏世界「一花一世界，一葉一菩提」、「一即一切，一切即一」，達到圓融和諧光明遍照，所以只擺一尊大佛。斥巨資興建的東大寺完工後有像天皇期待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嗎？事實上並沒有，這項超大規模曠日廢時的建築工事，令國庫財政嚴重赤字。加上引自唐朝的租庸調稅制讓貴族與寺院日益繁榮富有，農民負擔增加越來越窮，反而變成M型社會，平城京裏到處可見餓死路邊的屍體與乞丐。所以光靠佛力加持而不努力也是於事無補啊！

雖然如此，無論雕刻、建築、藝術文物，東大寺在日本工藝與美術史上仍然占有無與倫比的重要地位，也算功德一件。大佛殿雄偉壯觀的木造結構令人嘆為觀止，一根大柱必須三個成人才能環抱！其中一根大柱子底下，剛好有一個跟大佛鼻孔一樣大的洞，據說從洞中間穿過去，就會遇到好事。只見一堆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排隊等著鑽洞，看來期盼神明加持賜與好運的心情是不分國別與人種的。

大佛殿前這座金銅八角燈籠倒是從創建開始就一直屹立不搖的國寶

據說從洞中間穿過去，就會遇到好事，但小牛說他沒遇到

這座屋簷造型奇特的梵鐘也是西元752年鑄造後就一直長存的國寶

氣宇軒昂的東大寺，終究和其它偉大建築一樣難逃戰火洗禮。平安末期一次，戰國時期兩次，最慘的是平安末期的西元1180年，有多慘呢？當時南都(即奈良)寺院自恃擁有強大的僧兵武裝勢力，與皇室叛變(以仁王之亂)裡應外合，雖然握有朝廷實權的平清盛家族很快平定亂局，但是興福寺院僧眾卻持續動亂。平清盛本來希望和平解決，派出沒有武力裝備人馬500名想要談判，結果兇猛的僧眾逮捕毫無防備的官兵60名，把他們腦袋全砍下來掛在猿澤池邊。這下子可惹惱平清盛了，下令全力攻打南都。總指揮是平清盛五子平重衡，率領四萬大軍浩浩蕩蕩出發。僧眾集結大和山城不辨是非的惡棍和無業遊民要和官兵對決，仍然寡不敵眾，被策馬追趕的官兵逼到絕境。其實官兵這時候應該可以收手，可是年輕氣盛的總指揮好大喜功想要來個掃平餘黨，他看四周一片漆黑不利攻擊，竟然做出一個使他淪為千古罪人的愚蠢決定：「放火！」。

這天正值寒風簌簌的12月28日，風勢特別強勁，火炬點燃一處民宅後瞬間化為熊熊大火，發出驚人轟隆聲撲向附近寺廟。從「平家物語」所描述就可以想像現場的慘狀：那些無法從火焰中逃出來的僧侶、老僧、孩童和體弱者超過千人，爭先恐後逃往大佛殿二樓，但是猛火迅速席捲整個大佛殿，焦熱紅火中出現的是阿鼻叫喚，彷彿地獄圖的慘狀。由聖武天皇親賜，以金銅製成高16公尺的毗盧遮那佛，同體融化成小山，原本八萬四千相的慈顏完全焚毀。燒掉半邊天的烈焰，讓東大寺和興福寺的佛閣殿院與貴重經卷悉數化為灰燼，整場災難，死了好幾千名僧眾，屍體過多還被草草掩埋了事。

這場戰爭雖然勝利，代價卻是慘烈的，歷代篤信神佛的皇室更是憂心忡忡，覺得這是前所未有的大災難。勤於禮佛的平清盛對於燒毀至高無上的寺廟也感到罪孽深重，質問平重衡為何要放火，他竟然說：「因為吹西北風啦，如果吹東南風就只會燒掉一兩間民宅」。這...這是多不負責任的話啊！所以平清盛後來得了如烈火焚身高熱不退的不治怪症，傳說就是燒毀東大寺和興福寺的報應。

燒成焦土的東大寺，在1195年鐮倉時代重建完成，還加了兩座日本最大木雕佛像：金剛力士像，這兩尊高度超過八公尺的巨像出自雕刻名師運慶與快慶，力士像逼真的憤怒表情、靈活靈現的筋肉跳動感，無不栩栩如生令人稱奇讚嘆。不過大佛殿和大佛在1567年戰國時期又被戰火波及，當時戰亂頻仍無力修復，結果1610年的某一天，一陣狂風吹來，大佛的頭竟然掉了，風光一世的大佛就以無頭狀態淒慘度過數十年。

力士像逼真的憤怒表情、靈活靈現的筋肉跳動感，栩栩如生令人稱奇讚嘆